International Norrespondent: 巴勒斯坦建國後以色列的「E1懲罰」

2012年11月29號，在歷經65年的等待後，巴勒斯坦終於以得到聯合國法理上的國家承認。但一天過後，以色列的納坦雅胡政府卻採取了激進的懲罰性手段—在東耶路撒冷的爭議E1區，核發3,000戶屯墾執照。

在過去，納塔雅胡、甚至更強硬的夏隆政府都曾多次覬覦E1屯墾區，除了能藉此併吞東耶路撒冷全區控制權外，以色列方面更能藉由屯墾區東向的延伸，實質性的將約旦河西岸可居住的巴人區域一分為二，讓以巴兩國分治案真正地打入再不復返的死牢當中。

你們並不孤獨

「我們現在有一個國家了！」成功完成「建國」任務後，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的主席阿巴斯受到家鄉父老熱烈的歡迎。在結束聯合國升格案的相關行程後，阿巴斯2日下午回到約旦河西岸的拉馬拉總部，並受到超過5,000名支持群眾熱情的迎接。

「國際社會向巴勒斯坦發出了清楚又明確的訊息︰是的，我們並不孤獨！世界與我們同在！歷史與我們同在！而未來，也更與我們站在同一方面！」面對5,000位歡欣鼓舞的迎接民眾，巴人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激動發表感言。

藉由聯合國大會138張同意票的背書，巴勒斯坦終於在11月29日取得聯合國「非成員觀察國」的地位，不但得到法理上的「國家承認」，未來更能以「國家」身分列席聯合國的各項會議。而這項劃時代的政治突破，大大地提振了約旦河西岸的巴人士氣，同時，阿巴斯也藉著外交的斬獲而重新取回巴人內部的政治主導權。

凍結稅金預算

不過在雀躍的氣氛之外，巴人卻也得回歸現實。對於巴勒斯坦的「建國成就」，彼端的以色列政府就認為阿巴斯的舉動「破壞了以巴和解的默契」。而在阿巴斯返抵國門之際，台拉維夫方面更是宣布「暫時凍結巴人預算」，將代徵的西岸稅金全數扣留。

「西岸的代徵稅金，我們這個月不打算將轉到巴人政府的帳戶裡了。」以色列財政部長斯坦尼茲（Yuval Steinitz）週日表示，12月份超過1億美金的巴人預算將全數「充公」，並做為「西岸政府長期賒欠以色列水電費用的補貼。」斯坦尼茲指出，缺乏水電服務的巴人政府至今仍有2億美金的欠款未結，而未來也將「押扣稅金」，以優先結清巴人的「負債」。

「在外交勝利之餘，我們也得咬緊牙關，面對可能的報復舉動。」對於阿巴斯而言，以色列回應確實一記重擊，光是預算凍結，就讓巴人政府付不出1萬5千名職員的年底薪資，同時屯墾區的擴張更是讓巴勒斯坦的「建國」頓時黯淡無光。然而，如同在聯合國的斬獲，阿巴斯也再度強調外交可能的斡旋機會，「咬緊牙關，為我們國家繼續奮鬥下去。」阿巴斯說。

和拉賓一樣回應

但稅收影響尚稱短期，以色列政府另一記強硬手段，卻可能正式「摧毀」以巴和平進程的最後希望。

針對巴勒斯坦建國的成果，以色列政府在11月30日也因應召開內閣會議。而會議中，納坦雅胡政府首先重申了對「巴勒斯坦建國案」的否決，主張約旦河西岸至今仍是「以色列的爭議領土」，並重申「以色列的猶太公民仍對該區域仍可享有主權保障」。

而後，納坦雅胡甚至重新強調，1975年拉賓政府對聯合國大會3379號決議案的回應方式︰在3379號決議案中，聯合國通過了對猶太復國主義的譴責，認為具有「種族歧視以及種族隔離」的相關特色，而時任總理拉賓對此則以更積極的屯墾政策作為回應。

「而現在我們的選擇和拉賓一樣。」納塔雅胡於是宣布，將在關鍵的E1區增加發放3,000戶屯墾區的建設執照，大幅擴張東耶路撒冷至西岸核心地區的屯墾規模。

E1的關鍵點

「E1屯墾區的核發對兩國方案而言，將會是『穿心的致命一擊』。」長期反對屯墾區擴張的以色列民權律師賽德曼（Dani Seidemann）表示，「這次的建案只要一下去，以巴的和平進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。」他說。

所謂的E1地區指的是東耶路撒冷與西岸大型屯墾市馬阿勒阿杜明（Maale Adumim）之間一塊4.6英畝的荒蕪地帶，但由於其重要的連接位置，在過去夏隆與納坦雅胡都曾主張以E1的屯墾計劃，作為完全「控制耶路撒冷」的墊腳石。

對於以色列政府而言，E1的擴張不但能連結東耶路撒冷與馬阿勒阿杜明的屯墾孤島，藉由分散包圍的方式，在E1的建設更能達到「包圍耶路撒冷」的作用。同時，屯墾區更能藉由更「結實」的區域聯接，自耶路撒冷東側更往西岸推進，進而切割西岸的巴人領土—由縱向，E1可隔絕東耶路撒冷與西岸的關係；自橫向，屯墾區更能切斷西岸可居住區域的南北聯絡，讓以色列能藉由主幹道的路權掌握，控制北方拉馬拉與南方伯利恆之間的交通聯繫，進而將西岸一分為二。

「以色列想強行決定耶路撒冷的主權！」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執行委員阿西拉維（Hanan Ashrawi）表示，「他們會用盡全力來改變現實的在地狀況，到時候，所有的解決議案，都再無法改變以巴的死局狀況。」她說

圖片來源︰《紐約時報》

內部窩裡反？

然而納坦雅胡的「懲罰政策」，卻也造成國內政治圈內的爭議。近日復出政壇的前外長利芙尼（Tzipi Livni）就抨擊現任總理納坦雅胡，為尋求連任而採取了一項「不負責任的投機行動」，「擴張屯墾區的行動懲罰的不是巴勒斯坦人，而是以色列自己的利益！」她說。

但在以色列的政界之中，各方對於E1屯墾區的批評，並不是基於對「兩國方案」的重視，反倒是擔心「以色列的對外關係，將再因屯墾區的擴張而嚴重受損。」

「回收耶路撒冷，沒有問題呀！我相當支持以色列對於聖城的主權伸張。」工黨黨魁亞欣莫維奇（Shelly Yachimovich）就直言，「但有必要選擇現在嗎？一定非現在不可嗎？在加薩衝突與聯合國議案後，納塔雅胡仍偏執地選擇這敏感的時刻，做出擴大屯墾的決定，他為了自己的政治考量，將把以色列帶進前所未有的外交孤立中！」亞欣莫維奇表示。

空前外交孤立

以色列國內的反對意見認為，納坦雅胡政府以報復巴勒斯坦政府為名，行鞏固極右派選票之實，以巴和平進程的破壞姑且不論，在此時破壞兩國方案的默契，更將讓以色列承受「撕毀《奧斯陸協議》」的國際壓力，並使以色列的對外關係受到嚴重打擊—特別是對美國而言，台拉維夫當局的動作更是挑戰華府的忍受極限。

「這種你來我往的報復行動，只會讓以巴和解的兩國方案更陷僵局。」在以色列政府宣布擴張屯墾區後，白宮發言人彼耶托（Tommy Vietor）隨即發表了華府嚴正的反對立場，「美國政府也再次重申，我們反對以色列對約旦河西岸屯墾區的建設。」彼耶托強調。

雖然美國的中東政策長期傾向以色列，對屯墾區的問題更也多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但E1的狀況在美以關係中卻完全不同。由於地理位置至關敏感，即便以色列政府多年來試圖強行屯墾，但自94年以來，華府對E1地區禁止開發的立場就極為堅定。

華盛頓當局很清楚的了解到，E1的開發與否至關耶路撒冷與巴人建國的希望存續，若放任以色列肆意行動，則美國對以巴問題將完全喪失施力點，20年維持的和平進程也將付之一炬，也因此，歷任政府即便方針不一，但對於E1的立場態度也仍相當明確。

「此時擴張屯墾區的舉動，無疑是甩了歐巴馬政府一記響亮的耳光。」以色列前總理歐莫特就認為，以色列當前的政策根本是在老虎嘴上拔毛，美國政府甫在聯合國大會上公開「力挺以色列」，納塔雅胡就隨即以極具爭議的屯墾擴建作為謝禮，讓美國政府極為難堪，嚴重地挑戰歐巴馬政府的包容底線。「這是納塔雅胡自掘墳墓，以色列的國家利益可沒有必要跟著一起沉淪」歐莫特表示。

與此同時，在美國備感錯愕的態度之外，英法等以色列的重要盟邦也對E1的屯墾擴張大表不滿，並認為以色列政府的動作無疑是將和解派的溫和巴人逼上絕路。也因此，除了先後召見以色列駐外大使之外，歐洲各國更也揚言將以「召回外交代表的方式，向以色列施加最嚴重的外交壓力。」

納坦雅胡會勝利嗎？

但在傳統盟友一一發出警告的同時，卻也有另一方的意見認為，這是納坦雅胡的又一次賭注︰以色列政府早已看準歐巴馬總統無力回應以色列的挑釁動作，而在美國無計可施的同時，歐盟的單獨反應也更難以嚇阻納坦雅胡逮住機會的決心。

在過去1年以來，敏感的耶路撒冷地區就批准了2,366起屯墾區的興建，若加上30日批准的另外3,000起建案，更是比起過去3年的批准總合整整高出4.5倍以上。而這也明顯地表達了納坦雅胡，對於併吞耶路撒薩冷完整主權的露骨心意。

由於以色列將在明年1月22日舉行大選，一般認為，總理納坦雅胡所領導的右派聯盟，更是視屯墾居為自家極力討好的重要票倉。雖然執政的利庫德黨至今連莊的氣勢仍難以動搖（民調持續在37-40席間遊蕩，遠超第二大黨工黨15席以上，同時右派聯盟在120席中仍穩定保有至少68席），但對於E1屯墾區的號召，卻更能左右以色列政壇的長期風向—在幫助納坦雅胡鞏固右派聯盟至尊地位的同時，更讓左翼工黨的主權政見顯得蒼白，迫使以色列一路向右而再不復返。

然而納坦雅胡的作法雖自有盤算，但在過去，他在屯墾區問題的堅持也不是沒有算錯、甚至臨陣退縮過。因此，美國能否在E1開發爭議明確表態，為華府立場清楚的劃下一條「紅線」，也將是此波「懲罰政策」如何收尾的重要關鍵。

而以色列即便吞併耶路撒冷，分裂約旦河西岸，但同樣的冒險行為仍將帶來更嚴重的國安問題—若不選擇兩國方案，以色列又將如何隔離巴勒斯坦人，維持右派激進的復國主義中，絕對且唯一的民族國家特性？同時，若顛覆了阿巴斯的溫和妥協派，以色列有把握與更激進、無所後顧的的巴人武裝進行長期對抗嗎？

這一切交換的選擇與條件都讓以巴前景添增無數問號，而此波的連續事件，也更讓這難解的民族問題，陷入令人擔心的最後死結…。